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李静
发于2024.12.30总第1170期《中国新闻周刊》杂志
北京冬日的大风天,长沙笑嘛脱口秀俱乐部创始人伟大爷拖着行李箱急匆匆从老城区的胡同走出来,上了网约车,出差到北京没几天,就得赶飞机去广州,广州只待两天,又要飞深圳,深圳住两晚再飞去上海和成都,这就是他目前的工作常态。
“太忙了”,无论对于脱口秀演员还是俱乐部主理人,都是今年的关键词。今年夏天,《喜剧之王单口季》和《脱口秀和TA的朋友们》,两档综艺同时间对打,它们先后贡献出十多个热搜,也将脱口秀的热度再次推向了高潮。根据灯塔专业版的数据,在两档节目播出期间,几乎包揽了全网综艺正片播放市占率前两名。
又回到熟悉的舞台,徐志胜这样的脱口秀综艺“老人”忍不住感慨:“很开心这个夏天我们回来了。”呼兰、张博洋、徐志胜、何广智、赵晓卉……熟悉的面孔都一起回来了,但获得最高讨论度、带来超越预期惊喜的,却是众多新人,大国手、付航、史妍、Echo、“漫才兄弟”、山河……他们来自全国各地的中小脱口秀厂牌或为独立演员——在过去两年里,线下脱口秀市场从未停止血液更新,磕磕绊绊中,他们走过了内容与人才沉淀、线下体验创新、厂牌与市场成长的又一轮周期。
那些深耕线下的脱口秀厂牌,终于有了自己的曝光机会和高光时刻。生态系统中曾经明确的等级划分模糊了,一家独大的时代已经过去,聚光灯打在了每一位朋友的身上。
“年底盘盘账,一共赔了两万七”
从伟大爷出差的俱乐部出来,拐上安定门西大街,再进入美术馆后街,就是单立人喜剧北京所在的文创园,那天晚上刚好有“开放麦”。这个并非周末的工作日,距离演出还有半小时,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根据大麦网上的售票信息,12月初的第一个星期,全国就有848场脱口秀演出,分布在近90个城市中。
开放麦与正式演出现场不同,是演员练习、打磨新段子的场所,新人也可以在这里尝试面对观众,慢慢提升自己的水平。现场三排座位,全部坐满,年纪最长的一位观众已经超过60岁,对主持人说,“看过线上节目,也想来体验一下线下”。从年轻人的流行文化出发,脱口秀这个赛道正在逐渐获得更广大观众的欣赏。文创园外,几个刚从开放麦下来的年轻演员靠着路边停放的电动车聊天,他们身后,公交车站的巨大广告牌上,业已成名的呼兰作为某品牌代言人,正微笑地看着他们。
“呼兰老师在督促着我们写段子。”单立人喜剧创始人石老板笑眯眯地说,这个行业已经形成了一个清晰的上升通道,它有了未来,再不是石老板刚入行的那个年代几个年轻人的“瞎胡闹”了。
黄西至今都记得,2013年自己刚回国发展的时候,国内还没有脱口秀这种喜剧形式,只有少数年轻人对脱口秀非常有热情。有一次在北京演出结束,包括石老板在内的几个年轻人在方家胡同一个垃圾桶旁边,拉住他一直问:“在美国,脱口秀演出是怎么办的?”“开放麦大概的形式是什么?”“主持怎么弄?”黄西就站在那里,把美国脱口秀的经验给他们讲了一遍。
“那时候都还没想做公司,就想跟黄老师了解一下这个行业,包括怎么讲脱口秀。”石老板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
2017年,《吐槽大会》上线了,《脱口秀大会第一季》正在酝酿,梁海源作为评委到综艺节目发达的湖南去找演员,伟大爷被朋友介绍去了海选现场:“前一天晚上下班后花半小时写了篇稿,还穿了身西装去的,现在回想起来都要抽自己。”那是伟大爷第一次上台说脱口秀,当然没选上,但是种子种下了,湖南没有脱口秀,他就趁周末去北京、广州、上海看开放麦。“成本是真高。”伟大爷回忆,一个来回加住宿得1000多块。
那时,石老板和周奇墨作为北京长期以来唯二的全职脱口秀演员,已经演了快2年,日子过得很艰难,商演和开放麦都需要演员们自己去攒,赚得最少的一场演出,周奇墨只拿到16块钱。《吐槽大会》的成功把脱口秀引向了大众视野,组织演出的机会多了起来,石老板觉得,演出要宣传,不能总连个名字都没有,是时候成立个公司了。
单立人的初创演员团队,是几个惺惺相惜的好朋友,大家叫他们“石墨鹿教”——石老板、周奇墨、小鹿和刘旸“教主”。名字虽然叫公司,其实他们都觉得那是“家”,朋友们能聚在一起做点事就可以了,合约还是当时做律师的小鹿拟定的,连违约条款都没有。开疆拓土的阶段,没有工资,靠演一次几百块的演出费养活不了自己,小鹿和刘旸一直都有其他工作,周奇墨靠积蓄过活。